车行半道,将近中午时候,远处传来轰隆隆雷声,玉葫贴在纱窗处,望着外头天色:“姑娘,像是要下雨了。”
明媚颇为无聊,先前撑着看了会儿书,只觉头晕,要睡,又睡不着,便幽幽道:“若是下雨,必然耽误行程,不知何时才能进府呢。”
玉葫见她面露倦色,便凑过来,抬手给明媚捏腿:“姑娘是想着早点进府吗?是想那府里头的老夫人吗,对了,我听二爷说,那府里的老夫人可惦记姑娘呢!”
“别提了,从来没见过,谈什么惦记?”
“可不能这样说,毕竟姑娘是老夫人的外孙女儿啊,骨血连心呢。”
明媚见她笑嘻嘻地,便问:“你倒是跟景正卿亲近,他还说什么了不曾?”
玉葫想了想:“二爷还说,老夫人先前很疼咱们夫人,常常说府里头其他小姐太太的,都比不上。”
明媚听了这句,倒觉舒泰,便微微面露笑容:“如此我的心才略觉安稳。”
玉葫见她双眉微蹙,便问:“姑娘是在担心什么?”将她的腿抻平了,轻轻捶打了会儿,便又来轻捶她的腰。
明媚垂眸:“你留神碰到你的伤。”
玉葫说:“云先生跟二爷都说了,是皮外伤,好的也快,没什么事,姑娘从没出远门,这车里颠簸,留神骨头疼,我捏一捏捶一捶能好些,不打紧。”
明媚听了这话,便想到她昨儿奋不顾身救护自己的情形,略怔了怔,便说:“我身边委实也没别的人了,只有你……唉。”
玉葫带笑看她一眼,明媚思谋了会儿,才又开口,说了心事:“我怎么能不担心呢?我从小只去过一次京里,那时候还不太懂事,这会儿想想,见过什么人之类的,都忘得干干净净了。先前咱们家跟京里景府的人也不常联络,交情实在一般,咱们如今无依无靠,万一他们冷脸相待,亦或者更有其他的,叫我……如何是好?”
玉葫怔了怔,宽慰说:“哪能如此,毕竟都是亲戚,何况若有心冷淡,又怎么特特派二爷过来接咱们呢?”
明媚略苦笑:“罢了,不说了,现在是开弓没有回头箭,索性走一步是一步……俗话说,车到山前必有路,船到桥头自然直,我呀,就先不去想这些了,想的头疼。”
玉葫听她说头疼,又跪着往上几步,搓搓手,轻轻按住明媚太阳上:“我给姑娘捏捏头。”
明媚看她一眼,心中才觉有几分暖意。
车内主仆二人正融洽,外头一声惊雷,明媚胆怯,自小就怕雷声,当下便缩起身子,低低惊呼。
玉葫忙帮她捂住耳朵:“好大的雷声,可真是要下雨了!”
明媚缩在玉葫怀中,脸色有些发白。
玉葫护着她:“姑娘不怕,待会儿雨下来雷声也就停了。”
谁知那雷声唱反调似的,喀喇喇,像是把天也给打破了,一声高过一声,高高低低,连绵不绝。
惊雷闪电中,电光过后,一道惊雷似正落在马车旁边,惊天动地一声响,把明媚吓的魂不附体不说,连玉葫也惊得叫了出声。
一则是惊,另一方面则是疼,明媚方才躲雷,往她怀中一撞,弄得她伤口疼,也不知开裂了否。
玉葫却强忍着,并不声张。
雷声此起彼伏里,外头众人也忙碌起来,忽然间一道闪电划过,照的整个车厢内一团雪亮,惊雷过后,哗啦啦,果真下起雨来。
车内两人惊魂未定,车门却被打开,凉风裹着涔涔雨气冲了进来。
景正卿把斗笠摘了,额前头发有些湿淋淋地,正探身进来,见两人抱在一起,惊道:“怎么了?”
玉葫忙道:“二爷,姑娘怕雷呢!快些关上车门。”
景正卿忙掩上门,回头看明媚,见她脸儿煞白如纸,长睫抖个不停,灵动的眸子看他一眼,如受惊的小兔子,惊慌失措。
景正卿目光转动,忽道:“玉葫,你的肩……”
玉葫低头,却见一团儿血渍,自肩头渗出:“啊,怎么会这样?”
明媚正抓着她,见状抬头,看到这情形,心头一梗:“啊,怎不早说?”当下起身,不再挨着玉葫。
玉葫忙说:“不碍事的姑娘。”
却听景正卿道:“妹妹你过来挨着我坐。”
明媚怕雷,却也怕他,便垂眸:“多谢二表哥,只是我听雷声已经小了……”正说了这句,便听一个雷拼命似地在车外炸开,惊天动地地,像是报复明媚说他小了的话。
隐隐便听外头云三郎咋舌惊叹:“好大雷,赶紧找地方避雨!”
明媚听得那雷声,已经吓得浑身发抖,玉葫正要护着,景正卿先一步到她身边,张手就将她拥入怀中:“不怕,有我在呢。”
他身长手长,袖子宽广,明媚又娇小,顿时如老鹰护雏,抱了个密不透风。
也自有一股镇压得住一切的气势。
明媚伏在景正卿怀中,像是钻到个能遮风挡雨的洞里。
脸贴在他胸前,渐渐能听到他心跳的声音,外头雷声虽然还是一波接一波不停,但却不如先前之可怕了。
景正卿身材高大,不动如山,仿佛真能担当一切,明媚乱乱地心想:“倘若雷乱劈来,应该伤不到我了。”如是,心里就莫名安稳了。
景正卿只顾暖玉温香抱满怀,满心怜惜得意,又哪里知道明媚是怕雷,心里把他当成了肉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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