会议室里坐着的人,都是爱秀集团的高管,他们不是副总就是厂长,这批人都是陪伴公司成长起来的元老。他们知道公司有钱,一年几十亿元的销售额在这里摆着呢,可是,公司的战线也拉得很长,尤其是爱秀广场的巨大投入,占据了王林大量的资金。
王林还拿得出钱来,收购申纺集团吗?
周伯强道:“申纺集团旗下,大大小小的公司有200多家,每一家大公司周边,都有十几家甚至几十家小工厂围绕着她转。”
他这是在提醒王林,这个事情并不简单。
王林缓缓点头,说道:“在讨论我们有多少钱之前,我们先来看看申纺集团的现状。大家都是纺织人,大多是从纺织行业走出来的,现在我们从事的也是纺织行业,说到申纺集团,大家都不陌生,早在百年以前,申纺集团就已经涎生。申城曾经是我国最时髦的城市,我们顶着这只漂亮的帽子,横跨了两个世纪。但是现在,我们还能当之无愧吗?现在的申纺,还是金子一般的申城纺织时代吗?”
“沿着姑苏河,今天我们仍然能注意到几处厚重宽大的老仓库,那曾经是上世纪三十年代就开始机器轰鸣的、申城最古老的纺织厂。彼时,外地人来申城,总是要买几件衣服带回去。对外地人来说,不管是凤凰旗袍还是海螺衬衫,凡是申城带来的衣服就意味着时髦和高质量。申城有最好的裁缝师傅,那时候不时兴讲什么设计,但一件衣服挂起来,有讲究的人一眼就能指出,这是申城货。”
王林侃侃而谈,讲起了申纺集团的前世今生。
他和周伯强等人一样,对纺织行业,对申纺厂,充满了热爱和感情。
王林了解申纺厂,就像了解自己的爱秀集团一样。
“纺织业在申城,从洋务运动一路高歌猛进,在那些不同的年代里,一直都是城市的支柱产业。但到了现在,纺织业的光环开始慢慢被摘下了。相信大家都已经知道,现在的申城纺织业,已经进入了一个严重瓶颈期。曾经辉煌先进的机器、技术,已经变得陈旧、落后。资本投入无法收回,甚至产生了无法克服的恶性循环:企业亏损,然后追加投资,可是再度出现亏损!”
“数目巨大的纺织工人、更多的退休工人的工资福利,全由工厂自行承担,工厂不堪重负。现在的情况是:纺织业劳动力严重过剩,工人们满足于计划经济下安逸的生活,变得有些不思进取。铁饭碗一词足以证明人们思想观念的落后。再加上资金的漏洞、人才的匮乏,这些改革滞后的国有企业,连年亏损,根本无法继续经营。”
王林端起杯子,慢慢喝了一口茶水,缓缓说道:“我认识棉纺九厂的一个厂长,这是一个女同志,她经过10年下乡后,于1979年回城,然后进入棉纺九厂工作,在它无比辉煌的时候,从一名工人到组长,一步步做到厂长。我和她谈了许久的话,她跟我过的几件事、几句话,我记忆犹深。”
“她跟我说,开厂难,关厂更难,因为要对几千个工人负责。她跟我说,工厂不改造是等死,改造是在找死!”
周伯强等人露出一脸无奈的苦笑。
其它人可能不知道这两句话的辛酸程度,但周伯强本人是深有体会的。
王林道:“她还跟我说了一件事,我印象特别深刻。有个工人,她的厂子关了,仍然每天去工厂报到。她说,我生是工厂的人,死也是工厂的鬼。工厂关停,她就搬个小凳子坐在厂门口。”
周伯强等人没有笑,反而一脸的凄然。
因为他们都是工厂的人,工厂对他们来说,不仅是一分工作,更是一个大家庭。那个女工的想法,他们都能理解。
离开工厂以后,这些没有太高学历、没有什么生存技能的纺织女工,很难找到新的出路。
申纺集团改革,是时代所需,也是势在必行。
纺织业一度的辉煌让它占用了申城市区内大部分的地皮,纺织厂占地面积大,但单位地皮带来的价值又很小。纺织业生产带来的河流污染也十分严重。为保护环境,市里规定,内环线范围内不再建厂,并下令整改被严重污染的姑苏河。曾经密集于姑苏河畔的纺织厂必须退出,陆家嘴、肇嘉浜路等等后世繁华的商圈,过去都是纺织工厂和仓库。
此外,国内的纺织业开始面对来自国际市场的压力。劳动密集型的纺织业在这种竞争中显然不具有优势。纺织业在最初一阵追加投资失败之后,纷纷开始减员、停产,然后就是卖地,最后关厂倒闭。
城市的改革需要穿上新衣,要有符合国际都市的美好环境。高楼大厦、繁华商圈都需要土地。大多数的纺织业工厂,只能关、停、并、转。
而纺织厂的工人,她们大都是老三届、初中、高中生,顶替回沪的,农场过来的,下岗对于她们来说,就是没有饭吃。
所以,纺织行业的改革,是一个重大的课题。
周伯强询问王林有没有这么多的钱收购申纺集团。
王林不急于回答,而是先讲了一通申纺行业的现状。
大家都明白了这么一个事实:申纺集团遇到了困难,必须做出重大改革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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