段云嶂想,他或者是疯了。
深夜,他抱着湿漉漉冷冰冰的小黑胖的身体,冲进香罗殿。而他的心,似乎在他跳进太液池的那一霎那就沉入了水底,再也没有浮上来。
金凤说,她相信他。
他知道她从来不会蠢到用自己的生命来做赌注,她说相信他,就是百分之一百地相信他。
多么不可思议。连他自己都无法这样地相信自己。
这个夜晚,香罗殿内人仰马翻,灯火通明。风月领着人拥上来,要为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换上干暖的衣服,却只能见到皇帝陛下木然坐着,一手紧抓着皇后娘娘的手,死也不放开。
华太医从被窝里被挖出来,连夜入宫,见到这样的情景,一时也犯了难。明明昏迷不醒的是皇后娘娘,为何皇帝陛下的脸色却苍白得吓人?
华太医分别为二人诊了脉,这才稍稍定下心来。
“皇上,娘娘受了风寒,需要调养数月方可痊愈。”
“那皇上呢?皇上身子如何?”风月在一边担心地问。
“皇上身子强健,虽然落水,却并无大碍。微臣开上一副驱寒的药,皇上服下便可。”
听了这话,皇帝陛下却久久没有反应。过了许久,他才干涩地启唇:
“她会死么?”
华太医一愣,以为皇帝陛下没有听明白他的话:“娘娘受了风寒,只是需要调养。”
“朕问你,她会死么!”皇帝陛下倏地转头,一双眼睛如刀刃一般。
华太医吓出了一身冷汗:“皇上!娘娘只是受了风寒,一般……不会危及生命。”
“一般?那就是说,依然有生命危险了?”
“……”华太医吞了一口口水,觉得这个时候和皇帝陛下讲道理,实在不是明智之举。
“只要按照微臣所开的方子细心调养,娘娘定会无碍。”
一旁早有人送上姜汤来,段云嶂眼睁睁地看着风月给金凤喂下去,这才接过来自己那一份,一口灌下。
风月望着这帝后两人,幽幽地叹了口气。
这夜香罗殿中无人入眠,而皇帝陛下执着皇后娘娘的手,直至天明。
昏迷了不知多久,金凤噌地坐起来,迷迷糊糊地说:
“我要吃青椒炒腊肉。”
耳边有人咒骂了一句什么,而后她被扶起来,唇边送上了一杯水。那人极粗鲁地把水灌进她的嘴里,又把她扔回床上。
所幸金凤很皮实,在柔软的褥子上蹭了几下,又香甜地睡去了。
待她再次睁开眼睛,只觉得全身烫的难受,而帐顶的金色凤凰则耀眼得让她无法直视。
她眨了好几回眼睛,终于勉强适应了明亮的光线。
“黑胖?”耳边有一个沙哑的声音轻轻唤。
金凤眯了眯眼睛,将目光投向声音的来源。那是皇帝陛下疲倦而忧心的脸。
她的目光顺着皇帝陛下的脸往下,来到他的手上。他的手紧紧握着另外一只手,圆润短小,怎么看怎么像是自己的手。
段云嶂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,蓦地惊醒,立刻将手抽回。
金凤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,没有说什么。
“你……”段云嶂犹豫了一会儿,什么也没说出口。
金凤盯着他,蓦地笑了:“嘿嘿,我说了不是……你肯定会救我的。”
段云嶂气滞,原本准备好的软语安抚全数被咽回肚子里。
“刘黑胖,你是脑子有毛病么?”
“昨天喝醉的人又不是我……”金凤嘟嘟囔囔道,“皇上你还吟诗来着……什么洞口阳春浅啊深啊……”
“刘黑胖!”段云嶂连忙喝止她,脸上已经如煮熟的螃蟹。
“说起来……咳咳……”金凤剧咳几声,勉强把话说完,“皇上和桃花嬷嬷,很是相熟?”
“你就见不得朕有半分的安生么……”段云嶂心中无尽的颓然。
“想必和桃花嬷嬷手底下的姑娘们更熟?”
“……”
“你好好休息……朕去上朝了。”
见她清醒过来,胡说八道的能力不减反增,他心中也安定不少。
金凤在身后叫住他:“皇上,太后娘娘那边……该怎么处理?”
跳下太液池的那一霎那她就后悔了,事情闹得这么大,第一个要找她算账的必然是太后娘娘。只可惜她肋下没有长着雷震子的翅膀,否则跳到半路就飞回来了。
现下,只觉得浑身疼痛。可怜她一向身体不错,从未生过如此大病。
真是自讨苦吃。
段云嶂看了她一眼,叹气:“你放心,太后那边,朕来处理。”
金凤笑了,想了想又有些不放心,道:“皇上,那你还会借酒浇愁么?”
“不会了。”段云嶂面红耳赤。
“还会背艳诗么?”
“……不会了。”
“……还会把臣妾叫做桃花嬷嬷么?”
“皇后,你该不会是为了报复朕才跳下太液池,故意给朕难堪的吧?”
金凤虚弱地咳起来:“皇上,臣妾还是再休息一下的好……”
段云嶂笑了。
段云嶂的身影消失在殿外,金凤裹紧了被子,只觉得这殿内的暖意顿时少了几分。
她唇上的笑意慢慢地褪去。
段云嶂或者以为她没有听到,可是她却听到了。昏昏沉沉中,她听到一个声音说:
为什么,为什么你是刘歇的女儿。
为什么她是刘歇的女儿呢?她也不懂。
风月咋咋呼呼地冲过来,打断了她的若有所思。
“娘娘,昨天真是太悬了!若不是皇上把您从池里捞起来,您岂不是……唉呀呀,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呢?”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