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眠半睡半醒间, 觉得身体很沉,头也有些隐隐作痛,挣扎着睁开眼,忽然愣住。
光线昏暗, 映入眼帘的,是低矮斑驳的天花板,一只圆圆的灯泡从天花板上吊下来, 上面仿佛蒙了一层灰尘,散发着朦朦胧胧不甚清晰的黄色光线。
空气里有潮湿阴冷的气味。
熟悉又陌生的场景让顾眠有些恍惚,这是她曾经住过十几年的出租屋。
是在做梦吗?
顾眠又迷迷糊糊昏睡过去。
等到再醒过来,眼前还是一样的场景。
她躺在床上, 足足发了几分钟的呆。
脑子里闪过一张张面孔和场景。
顾少棠在她耳边的低语仿佛还在耳畔。
可她却已经在她的世界醒来。
直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映入眼帘:“怎么睁着眼睛不起来?”然后一只微凉的手盖在她额头上, 摸了一会儿,松了口气:“退烧了。眠眠,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”
顾眠没有回应她, 只是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手, 瞳孔微微紧缩。
这是一只十岁左右的,孩子的手。
“眠眠?”顾云娇终于发现顾眠有点不对劲,有点害怕:“不会是烧糊涂了吧?眠眠?”
顾眠的视线缓缓移到面前这个面色焦急的女人脸上。
二十八岁顾云娇, 虽然经过生活的磋磨,但无损她的美貌, 只是随便扎了个低马尾, 套一件土土的嫩黄色T恤, 素白着一张脸, 都有种清新脱俗的美。
顾眠对她的最后印象,是在病床上骨瘦如柴,已经不成人形的她,几乎忘了她年轻时候这样好看。
她居然,真的回到了自己的过去。
系统没有骗她。
她真的重生了......
看着躺在床上的顾眠怔怔落下泪来,顾云娇顿时也急的眼泪都出来了,又是愧疚又是心疼又是自责:“眠眠,你别吓妈妈呀,妈妈也是为了你好。妈妈知道你在学校受了欺负,可是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,都怪妈妈没本事,才让你在学校受委屈...... ”
是顾眠听惯了的论调,以前她总是会心疼,会退让,但是后来她就麻木了。
因为她知道,她每次退让之后,是一退再退。
可是此时乍见本该死去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,想着她临终前抓着她的手,把她藏的钱塞进她手里,让她远远的逃,好好的活。
终究还是心中酸涩。
“好了,别哭了。”顾眠撑着身子坐起来,顺手擦掉眼角泪痕。
顾云娇愣了一下,眼睛里的眼泪欲落不落的看着顾眠。
“几点了?”顾眠问。
顾云娇又愣了一下,赶紧答:“七点多了。”
顾眠起床,穿着凉拖鞋走到厕所,拿着小圆镜照了照自己的脸。
镜子里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小脸,顾云娇天生一身白皮,也遗传给了顾眠,晒都晒不黑,都说一白遮三丑,更何况她一点都不丑,不仅不丑,还很漂亮,天生的美人胚子,鹅蛋脸上一双凤眼,乌黑的瞳仁,被泪浸过后有种凛然的清冷。她鼻子生的也极好,年纪还小已经有高高的山根,鼻头内收挺翘,唇形饱满唇珠圆润,只是生了场病,唇色看起来有些发白。
顾眠摸了摸脸,忽然问:“我今年多大了?”
就站在厕所门口的顾云娇被顾眠吓住了:“眠眠,你不会是烧糊涂了吧?你连自己多大了都不记得了吗?”
顾眠侧头看她。
顾云娇懦弱,不只是在外面,在家里也是同样的,顾眠早熟,天生有主意,所以稍懂事一点了,她基本上都听顾眠的。
不知怎么的,这会儿看顾眠,总觉得比以前更成熟了,那双眼睛盯过来,她心里就有点发慌。
“再过两个月你就十二岁了......”
顾眠想起来了。
她十一岁的时候,发过一场烧。
在学校,她在教室外面扫地,有人看准了从二楼一桶水浇下来,正浇在她头顶上,她人都被水流打的摔在地上,浑身都湿透了,她往上看,只看到一只红色桶子,还有很多幸灾乐祸的哄笑声。
四月份,天气才刚转暖,从学校回到家要走十几分钟,她穿着浑身湿透的衣服,心情前所未有的灰败沮丧,足足走了半个小时才走到家,回到家就开始发烧,一整天都没从床上起来。
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,在三年级第一次发生的时候,顾云娇还带她去找过学校,但是不了了之。
再之后,顾云娇就只是哭着说自己没用,让她忍。
再之后,顾眠就不再告诉顾云娇了。
本来以为忍过小学就好了,谁知道到了初中,流言还是散播开了,到了高中,也同样,并没有多少改变。
顾云娇小心翼翼的说:“眠眠,你今天就在家里休息吧,我给你们老师打电话,帮你请假。”
“不用了。”顾眠弯腰拿起地上的塑料盆开始接水洗脸:“我要去上学。”
她记得的。
她在家躺了两天,但回到学校后情况并没有好转。
这次她不会再忍,也不会再退了。
顾眠换好衣服,头发随便扎成一个马尾,喝了一碗粥,一个煮鸡蛋,背着书包,就去上学了。
到了学校附近,人渐渐多了起来,不管是学校的学生还是学生家长,都不时的侧目看她。
顾眠背着书包,面无表情的往前走。
她小时候常常想,如果她长得平凡一些,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引人注目,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认识她,不会走到哪里都有人会看着她窃窃私语,说她妈妈是妓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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