婉绣心里一憋, 眼睛里的婆娑顿时化成了实泪,她对着宫中的方向跪拜了起来。
面色沉稳的威武转过身,他随着跪拜,抬头时眼眶里竟然也挂了泪珠子,通红一片。
张御医也拿着袖袍擦眼睛, 不过两下,他那双眼皮耷拉的眼睛又肿又红, 几乎是睁不开的模样满脸痛苦。
威武被他这技巧弄得一怔, 因着人高马大,他袖口里收起来的袖珍小瓶全在他眼皮底下,“奴才见过德妃娘娘,娘娘金安。”
婉绣全然笑不出来,接过圆枣递来的帕子在眼角抹了抹, “去打听清楚,是怎么回事。”
丧钟敲响不是小事,宫里有这个资格的只有几人。
常人的第一反应是后宫里的两位老人家,只是皇太后身子一向很好, 太皇太后年前虽大病初愈, 但路上的时候精神气比她好许多,所以一切都显得不知定数。
最重要的是,两父女相见的伤感倒是能借此痛快的哭一哭, 不过都是在院子里, 婉绣简单的说了些话, 眼看着宫里送来的东西抬进去后, 两父女这才各自散去。
张御医摸着头上的虚汗,他吸了吸鼻子,睁着朦胧的眼睛给婉绣请安,“容奴才给娘娘把脉。”
几人回了屋里,婉绣伸手拉起长袖任他把脉。
张御医是老手,婉绣也经验丰富,身子骨一向是很好的,这胎脉象稳固也让他极为放心的点头抚须,又如以往般叮嘱几句。
因着自己是二十有七的高龄产妇,婉绣不像原来那样全都放给身边人,虽然心里有谱但还是小心为上。因此又问了些更要紧的问题,张御医一把年纪了,本就是这面的一把手,两人倒没有太过尴尬,几乎有问必答甚至还提了几句婉绣没想到的。
等到前头有人传消息时,张御医这才从善如流的退下。
“回主子,是太皇太后薨了!”
这道消息并不让人诧异,郭络罗氏那边也很快得了消息。
书社的事情暂时也耽搁点时间,现在赶回去只怕也来不及,郭络罗氏书信一封进了宫中,两人就在畅春园里摆上太皇太后的牌奠,在佛堂里跪拜。
康熙收到信的时候已经哭昏了过去,他和太皇太后两祖孙情深义厚,一同走过了极艰难的日子。如今好不容易手掌大权,军事鏖战连捷,大清政通人和之时却送走了这位将他养育长大,辅导颇深的老人家。
天子哭成了泪人,就没人敢露出半句怨言,全都跪在灵堂前没日没夜的哭。
信封最后是给了胤礽打理,他在太皇太后床前侍疾,后事奔波也让他心生疲倦。胤礽与康熙安慰后说了一声,便代笔提书应了两人的尽孝之道。只是婉绣身子重,倒不必一直跪着。
除此之外,还有胤禛胤祾的信。
宫里正是紧张的时候,胤禛除了基本关怀之外,还隐晦的提了几句,尤其是几位大臣还有宫人,被悲痛之下情绪不稳的康熙如何迁怒泄愤,详细不表,但其中好坏可以想见。
胤祾的措辞直接多了,他似乎不担心被人得知般,开篇直抒表示庆幸婉绣和妹妹们留在宫外,让她安心养胎,适当哀悼。
除此之外,三封信竟然都提了一点,博启或是白音。
婉绣靠着软枕细细的琢磨起来,胤礽提及是因为白音为爱新觉罗子孙,刚抵达京城几日就碰到大丧,除了静候差遣近日更是在宫中常伴康熙左右。
胤禛胤祾为皇子阿哥,其中难免会有相遇的时候,再加上白音与博启为好友,自然而然的又要亲近一些。偶尔进宫,还会带上他曾经在海外得来的新鲜玩意儿,一来二去竟然很得推崇。
白音这人,算是真的入了婉绣的眼。
以前曾听康熙简短提过两句,婉绣只是觉得这人能独自出海,回来后还很得重任后也有些感谢。毕竟对比之下过于天真的博启,若真的是单靠自己想要在外安全回来,还带回十来个夷人和金银那是不可能的。
那些夷人因着彼此历史文化不同,但都战乱不平,在某些方面也确实奠定了博启的班底给予帮助。
婉绣对白音是极感激的。
可这人和她亲近的人都有了关系,印象还尤其不错,婉绣很难将人想的纯粹。更何况,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。
总觉得,这行事章法在哪里见过。
所图所谋又到底是什么?
婉绣不由皱紧了眉头,她忽然有些烦躁。这么多年来她在宫中养尊处优的不觉得什么,可现在自己带着女儿在宫在云卷云舒,儿子却留在里头坐看云起时。如今想要得到宫里的消息,却发现尽量不去依赖,但最好用的绝招却不大管用了。
她心里清楚不会有任何反应,却忍不住的的在心里喊君子兰。
“主子,用膳了。”
杏仁张罗着膳食,见婉绣低着头看信久久不动,又上前唤了一声。
眼底如浓墨一般化不开,婉绣敛住这份焦虑,虽然慢点,还要琢磨点心思,但至少还有那些自己人可以用。
心里这样反复两句的安慰自己,直到不那么不耐烦后这才把信放下,默默地收到屉子里锁好。
杏仁和圆枣上前搀扶,她两人都不敢说话,只是行事乖巧安静默默布菜。
素食素服的日子虽然枯燥,但是清简有清简的好处。
小厨房里的锅灶冷了许多,除了日常该吃的,那些点心全都收了起来。蜜糖还好,她并不贪嘴,只是可怜了芽糖馋的不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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