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糖醒来的时候,妈妈已经带着叶儿下田干活了。妈妈每天都会带着叶儿下田,唐糖要去学校读书,妈妈不放心她的女儿一个人在家。早饭很简单,玉米面窝头和一碟咸菜。唐糖胡乱吃了几口,拿起书包跑出家门。
高大的院墙遮挡了唐糖投向梅家的视线,老槐树枝叶茂盛,一条粗壮的树枝从墙外伸进梅家。唐糖很想借力爬上墙头,但,最终还是没有鼓起勇气。
梅子一家搬来桥头村的那年春天,连绵不断的春雨让冰冻的小河早早解冻了。唐糖几乎每天都赤着脚去河边,他坐在桥头,用脚丫蹚河水,水柔柔地、静静地、让他的心里泛起暖意。偶尔,有几只鸭子游过来,它们时而把头伸进水里,时而伸长脖子望着唐糖嘎嘎的叫。
唐糖拿起石块朝鸭子丢过去,鸭子不在张望,调头向远处游去,水面上留下了荡漾着的波纹,一圈大过一圈。唐糖起身,见一枚绿色的鸭蛋镶嵌在岸边的青草里,他伸出手。“别动,那是我家鸭子丢的蛋。”一个响亮的声音传来。唐糖回头,一抹红云飘过来。
一个皮肤如雪般白皙的女孩跳进他的视线。女孩有着一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,粉红的脸蛋上镶嵌着一对深深的酒窝。脑后那束晃动的马尾辫让她看上去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。
唐糖木讷地缩回手,女孩跳过来,把那枚绿色的鸭蛋举在眼前:“这是我家鸭子丢的蛋。”说完歪着头等待唐糖解释。唐糖不理,转身拾起地上的鞋子。风吹过,女孩伸手捋了捋额前的头发,咯咯地笑了。
天空飞过一群燕子,唐糖听见它们叽叽喳喳的叫声,回头,见她仍站在原地看着自己。唐糖收回目光,望向远处的麦田。“喂!你叫什么?”女孩喊道,唐糖不语,大步流星朝麦田深处走去。
女孩看着唐糖远去的背影:“喂!我叫梅子。”唐糖甩掉脚上的鞋子,蹚过潮湿的青草,蹚过清凉的河水,走进了勃勃生机的春天。
夕阳染红了村落,远处的田野在黄昏时分变成了墨绿色。湿漉漉的土街,湿漉漉的叶子,一大片湿漉漉的云彩遮挡了湿漉漉的夕阳。
晚归的羊群涌上土街,潮湿让沸腾的土街变得温和。牧羊人怀里抱着羊鞭,紧跟在羊群后边。整个下午,他看着他的羊们把新鲜的青草卷进嘴巴,咯吱咯吱的咀嚼,青草在生灵嘴里打个滚后被送到了肠胃。吃饱了的生灵安逸的趴在地上反刍。阳光略过云彩,停留在蓝得透亮的地方,那会儿它便是最充足的。这时候,牧羊人可以怀抱羊鞭躺在土地的阳坡面吸上一袋烟,或者打个盹,做一场美梦,这些都是很惬意的事情。
“羊回来喽!羊回来喽!”唐糖跟在羊群后面挥着手臂喊着。主人打开栅栏迎接自家的生灵回家。唐糖叫着,直到最后一只羊进了羊圈。牧羊人便笑:“唐糖?明天不要去学校了,跟着我一起去放羊吧?”唐糖撅起嘴巴说道:“我才不呢!”牧羊人笑道:“放羊多好呀!赚了钱娶媳妇,哈哈!”唐糖摇头,说:“你放羊赚钱娶媳妇,娶了媳妇生娃娃,生了娃娃去放羊。”
“唐糖,你妈和叶儿等你吃饭呢!”桥头村叫二毛子的喊道。唐糖应着,跑到土街。二毛子担起扁担,朝井台走去。
桥头村西头有一眼老井。那是一眼很老的井,老的没有人记得它的年龄。人们只记得,有了桥头村那会儿老井就在了。
那口老井就像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者,静静地坐在村头,有人说它有灵性,它不但养育了桥头村人,也见证了桥头村的生生死死,婚丧嫁娶。也有人说它确实不是一口普通的井,只是还说不清楚它为何不普通。
那年,桥头村里来了几位领导模样的人。他们坐着小轿车,头发梳理得井井有条,身上穿着电影里才能看到的衣服,还有,他们脚上油光铮亮的皮鞋。
这些人有条不紊地从车上下来,用高傲的目光打量着桥头村的一草一木。他们没有在其他地方停留,径直走向了村头的老井。桥头村人放下锄头和镰刀远远的张望着,有些胆子大一些的索性跑过去围观。村长闻讯赶来,并和那些人一一握了手。
唐糖钻进人群。村长谦卑的样子让他想起了妈妈,妈妈面对唐家代表时候就是这般模样。尊敬,略带着几分惶恐。此时的村长也是一样,尊敬中带着惶恐。
几只大雁从人们头顶飞过,留下了几声孤独的鸣叫,唐糖觉得妈妈是孤独的,村长是孤独的,叶儿是孤独的,大雁也是孤独的。他们的内心深处都有着一种无法言表的孤独。
那些人并不在意村长,他们把他抛在一边,好像他根本就不存在。村长的表情有些尴尬,黯然地蹲在老井边上。
两个带着金丝边眼睛的人,从包里拿出来一面镜子,围着老井转来转去。二毛子问身边的人:“他拿着镜子照什么?”那人摇头道:“不知道。”
武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在了唐糖身后,他用手指头捅唐糖后背上的破洞。唐糖感到脊背一阵刺痒,伸手抓了抓,武艺就在后边痴痴地笑。唐糖回头,瞪着眼睛看着武艺,武艺把大脑袋扭向另一边,佯装什么也没发生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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