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戈住的是自购的单身公寓,每个月艰难地还房贷,连车子都不敢买,出入就是公共交通工具和自己的小电车。
房子不大不小,楼层不高不低,位置不远不近,卡在四环和五环的边边上,就像一块没放好的煎蛋卡在汉堡肉和面包之间。
谢子京到得比他快,秦戈接近小区门口的时候发现谢子京已经在保安室门外站着了。
这人明明背着个这么沉重的背包,居然也不放下,就这样靠在树下死盯着不远处的十字路口。
秦戈知道他是在等自己。
……可是方向看反了。
腿真长。秦戈心想,不是说热胀冷缩么,在雪山底下呆了几年,也不知道有没有缩水。
因为只是暂住,秦戈没打算给他配钥匙,只告诉他门上的密码。
“142857?”谢子京忍不住笑,“你也信这种民科?你是不是文科生?”
关你屁事。秦戈心想,凭什么看不起文科生。
他当先走了进去,谢子京紧随在他身后。看着谢子京迈入家中,秦戈的手心忽然沁出了微汗:他前所未有地紧张起来。
这个房子是去年买下来的,装修入住之后只有秦双双一家人来过。他的朋友本来就少,就连言泓三番五次想上门他也没答应过,而同事就更不可能来拜访了。
家是非常私人的空间,它装载着一个人最多的秘密。秦戈一直认为,那得到邀请的、被允准进入家中的人,必定是特别的。
你允许他与自己分享生命中最隐秘的空间和秘密。这足以说明你们相互之间有多么亲近。
……所以自己当时真是疯了。
秦戈越来越懊恼。
他很喜欢一个人生活,所以已经快忘记怎么跟人在一个居住空间内共处了。
谢子京站在客厅里四处张望,神情好奇。秦戈的小公寓只有一室一厅,墙被打通了,整个空间看上去阔落许多。卧室与客厅以推拉门隔开,现在门是半闭着的,他可以看到里面的半张床和半个塞满书的书架。
客厅直通阳台,夜色中已经亮起灯火万家。
阳台的门关紧了,室内是温暖的。春季乍暖还寒的风没法溜进来,这是个稳妥牢固的空间。
这个家里存在某种柔软的气息。它属于秦戈的精神体。一种胆怯的、温顺的动物,平静的空气里似乎还存留着它活动的痕迹,谢子京伸手在身边抓了一下。他的动作扰动了空气,那些沉寂的气息忽然活动起来,亲昵地缠绕着他的手指。
“你在抓什么?”秦戈满脸狐疑。
谢子京指沙发:“我可以坐吗?”
秦戈:“可以。”
谢子京:“包可以放地上吗?”
秦戈:“……可以。你别装可怜了,可以吗?”
谢子京大笑:“可以可以可以。”
但他的姿态仍然没有放松,乖乖地坐在沙发上时手搁在膝盖,眼神紧缀在秦戈身上,看他在开放式厨房烧水泡茶,最后在自己面前放下了一罐果汁。
秦戈打算跟谢子京说一些住在自己家里需要注意的事情,但想想似乎也没什么需要提醒的。
“每天都要洗澡,作息最好跟我一致。”他从卧室里抱出被褥,“你睡沙发吧,这张沙发可以当做沙发床,再放张椅子,你应该能伸直腿。”
谢子京接过被褥枕头,发现枕套上的图案很可爱。
“这是什么?”谢子京好奇极了,“你的精神体?”
“蜜袋鼯。”秦戈又去给他找牙刷毛巾,“我弟弟的精神体。这套被褥枕头都是他的。”
谢子京:“你有弟弟啊?”
秦戈拿着毛巾和牙刷走出来,终于忍不住了:“你不是说跟我谈过恋爱吗?我们当时怎么谈的?你连我有弟弟都不知道?”
“不知道。”谢子京笑着说,“可能你故意不告诉我吧。背着家里人偷偷跟外面的坏小子谈恋爱,不是很刺激吗?”
秦戈:“……”
谢子京微微皱起眉头,沉思片刻后嘴角一勾,笑得有点儿下流。
秦戈:“……你又想了什么?!”
“剧情进展有点儿快,十七八岁,还是要矜持一点点。”谢子京轻咳一声,“我调整一下,我们应该先是骑机车谈恋爱,然后再携手私奔。那个晚上大雨瓢泼,在没人经过的废弃火车站的空火车上,我点了一根蜡烛,然后和你在烛光下做……”
“做什么?”秦戈咬牙问。
谢子京一脸认真:“做高考模拟题。数学特别难,最后一道大题简直超纲。”
毛巾牙刷全扔到了他脸上,他迅速抓住,蒙着脸笑起来;随后渐渐笑得控制不住,整个人都歪在沙发上,声音发抖。
“去洗澡!”秦戈大吼。
推拉门关上的声音非常响。
谢子京笑够了,躺在沙发上,盯着天花板的壁灯,半晌才“哈”地又笑一声。对他来说,逗秦戈生气实在很有趣。
只是方才说的都是想象。他确实想不起自己怎么跟秦戈谈的恋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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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戈怀疑谢子京是知道自己有恋爱幻想的。
有恋爱幻想的人之中,极少一部分是可以自知的,但是一般来说,人一旦知道脑中的情愫完全诞生于幻想,他也就很快能够清醒,不会沉溺其中。
但谢子京显然乐于以前男友的身份来逗秦戈。
可谢子京是因为“海域”不正常而被停职的。如果他对自己的恋爱幻想一无所知,那他当时停职的原因应该不是恋爱幻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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