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血与酒·楔子—
因为缺乏绿意,二六七军区综合医院在冬天里尤为死气沉沉。
下午五点二十分,临近下班,院内人并不多。
院史展览馆的门忽然砰地一响,被人急急从内侧推开。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跑出来,差点撞到正在馆门扫地的清洁工。
“彭医生?”清洁工喊了一声,但没得到回应。
初春的风还很冷,纵使没有雪,寒意也一直往人骨头里钻。
医生冲进了门诊楼的安全通道,一路往上跑,最后推开了八楼副院长办公室的门。
副院长正在见客。满屋子的茶香忽然被搅乱,他和来访者的笑意都凝在脸上,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。
“明天不是有重要手术吗?”副院长脸色一沉,“你现在怎么回事!”
谁都看出医生的情况很不对劲:他满脸是汗,苍白的嘴唇不停颤抖,一双圆睁的眼睛里尽是惊悸,眼珠子在副院长和客人脸上来回看。
“……彭湖,怎么了?”副院长脸色一变,“下午那几台手术有差错?”
“不……不是……”医生忽然捂着腹部,“哇”地一声开始跪地呕吐。
他连眼泪都流了出来,吐完了之后,一边咳嗽一边哭。
“6号……6号手术室……都是血……”他的声音含糊不清,不知是惧怕还是不适,身体抖个不停,“墙上和地上,全都是血……”
副院长惊得一下站了起来:“你说什么?”
“很多血、很多人……”医生抬头看着副院长,不断重复着六个字。
等别的医生护士过来把彭湖带走,副院长背上已经冒出了冷汗,他尴尬地看向自己的客人,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“彭医生明天还能不能做手术?”一直端坐在沙发上的客人始终沉静,没有露出半分不悦或焦躁,只是语速缓慢,一字字都像是砸在副院长心上的硬石头,“我们只允许他主刀,其余任何人都不行。”
点头哈腰把客人送走之后,副院长独自一人在医院门口徘徊,眉头皱得松不开。
他实际上被彭湖的话弄糊涂了。
因为这个医院里,并没有6号手术室。
—血与酒—
危机办院子里的山茱萸总是三月下旬的时候开始打苞。
这几十棵树是危机办的名花,开放的时候仿佛连绵的一条金色河流,传说合影会带来财运,因此很讨单位里贫穷的打工族喜欢。
秦戈的工位旁边就是窗户,窗外正是一排山茱萸。
但此时秦戈无心欣赏。他办公桌上的纸张和文具全都乱七八糟,墨水瓶打翻了,几块陌生的石头浸在快过期的英雄牌墨水里。
秦戈想把纸拈起来,但墨水成了浆糊,把纸死死粘在桌面上。
他只好一张张撕。
【抗议不公正的婚姻制度!】
秦戈面无表情,将第一张纸扔进废纸篓。
【我们要结婚!】
第二张撕得七零八落,也丢了进去。
【恋爱和婚姻是基本人权!】
秦戈艰难地、一点点地把纸从桌上剥下。
从一旁走过的白小园同情地看他:“都是地底人*弄的?”
“嗯。”秦戈应她。
“你得罪他们了?”白小园看看看纸上文字,“他们的结婚申请?”
“嗯。”秦戈又应。
“地底人是不是最不讲理的特殊人类?”白小园又说,“我看八卦公众号里是这样讲的。”
这回秦戈没应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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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普通人和特殊人类共存的世界里,需要维持秩序的管理者。
危机办就是这样的角色。它的全称是应急事件与危机处理办公室,管理和特殊人类有关的一切事务,是个十分重要的部门。
但因为办公地点是一处旧院子,周围密布着商业区、居民区和各种小吃街,资金短缺加上管理不善,光是今年就发生了几起地底人或者半丧尸化人类*上门捣乱的事件。
此时在办事大厅中央正敞着一个巨大空洞,地底人就是从这里打洞钻进办事大厅的,一晚上弄得乱七八糟。
危机办主任高天月和保卫科科长正在吵架。
保卫科科长的声音不如高天月高亢,干脆跳上了椅子,大手一挥:“早告诉你危机办地下不对劲,你要是去年就把填补空洞的资金拨下来,现在也不至于这样!高天月,你是不是把钱都吃了,中饱私囊!”
高天月额角青筋暴起:“放你的大臭屁!”
秦戈这个角落十分安静,“婚姻咨询/伴侣申请”八个红字在他头顶的电子面板上滚动。
“我没见过真的地底人。”白小园说,“地底人都很固执吧?”
“嗯。”秦戈开始用纸巾擦桌子。
白小园等了片刻,不见秦戈往下说,又问:“你手在抖?被地底人气的?”
“不。”秦戈抬头瞥她一眼,薄唇蹦出四个字,“被你烦的。”
白小园尬笑一声,拿着扫帚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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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戈的眼睛很特别,眼珠子是深棕色的,瞳仁倒是老老实实的黑色,不言不语看人的时候有种冷彻彻的通透,虽然没脾气,但总是一副不好相处的模样。
熟悉了就知道,他人很闷,没什么朋友,没什么爱好,一天到晚都扑在危机办档案室的故纸堆里。
与其说不好相处,倒不如说很多人都不晓得怎么跟他相处。
秦戈整理好桌面之后,发现保卫科科长已经在门外贴上了暂停办事一天的通告。
……白得一天假期,甚至不用接待任何办事人员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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