解时徽慢慢睁开眼睛。
此时此刻,她感觉自己是满身污秽,这种脏从身体里往外流,让她无论如何也洗不清。
她想哭、想死,然而发出不声音,也动不了,只能这么躺着,让自己的血变冷,身体也变冷。
舌尖抵上牙齿,她不知道自己是该立刻咬舌自尽,还是苟活下去。
自己死她没有这样的勇气,看着节姑,她声音沙哑的开了口:“杀了我......”
鲜血在她身下悄无声息地开出了一朵花。
节姑看着她,也看着她身下的血,眼里先是得意,随后又转成了诧异。
“你没破身?哈,你竟然没破身!”
解时徽猛地坐了起来,一只手往上伸,死死抓住节姑的手腕,五指成了铁铸成的铁爪。
她将毕生的力气都使了出来,硬生生要将节姑的手腕给捏碎,要将这个噩梦给捏成灰烬。
恶狠狠地瞪着节姑,她发出困兽一般的低吼:“不是!你看错了!”
她的面孔和嘴唇都是惨白的,唯独眼睛里一点光都没有,已经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中。
节姑笑了起来,声音不大,她没深究解时徽为什么才落红的原因:“怪不得你想着别的男人,原来文世子这么——厌恶你。”
解时徽颤抖着嘴唇:“回去......我得回去。”
她自己爬起来,从一个看起来是衣服的箱子里翻找出节姑的衣服,自己哆哆嗦嗦穿上。
穿好衣服,她还能整理好头发,女子的娇羞怯弱在她心中消失殆尽,她成了一块烂肉。
看吧,谁想看就看吧,所有人的眼睛里看到的都只会是一片肮脏。
踉踉跄跄往外走,她魂飞天外的上了马车,半路上忽然让马车去了西街,直接进了二门。
解夫人刚迎出来,还未进房门,解时徽忽然从喉咙里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哀嚎。
“娘!”
见到解夫人,她这才觉出自己是被人扒了皮,一层冰清玉洁的皮,一层贞洁烈女的皮,一层名门命妇的皮。
那些龌龊不堪的画面争先恐后的往外跳,每一下都在她身上留下一个血洞。
眼泪滚滚往下,嚎啕着说不出一句话,只能颤抖着哭。
往后——她还有往后吗?
她还能继续这么若无其事的过下去吗?
可这世上若无其事过下去的人还不少,哪怕成了一滩烂泥,也照样有人过下去。
张闯就是其中之一。
他瞎了左眼,两只手全都从手腕处被人齐齐断去,子孙根也被人去的十分干净,可他依然活着。
那一夜仿佛是他人生的分水岭,现在回想起过去种种乐趣,都像是上辈子的事,和现在的他没有任何关系。
现在的他就只剩下在庄子里混吃等死。
好在他们张家有银子,父亲张宣还有权势,哪怕他已经成了这个模样,身边依旧有人伺候。
当天夜里,他坐在外面赏月,旁边还有两个丫鬟给他喂吃喂喝。
他吃着吃着,忽然听到左边的丫鬟颤颤巍巍的道:“那、那里头是不是有个人?”
张闯和另一个丫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,先是沉默,随后三人争先恐后的尖叫起来。
前方是花圃树木,暗影重重的树影子中,贴着一张雪白的小脸,小脸煞白,但嘴上滴滴答答的往下滴血,像是刚啃食了什么。
更古怪的是,这张惨白的脸上,还生着一粒同样红的滴血的观音痣。
张闯当场就瘫坐在了地上。
他怕,自从过了那一夜,他看了观音像都怕,更何况是这种鬼气森森的——小鬼。
整个张家庄子乱成一团。
张闯怕,而扮鬼的陆鸣蝉却不怕,顶着一张煞白的脸,被南彪驮着飞檐走壁的跑出去,哈哈的乐了一通。
在外面等着的还有小皇孙赵显玉。
赵显玉是陆鸣蝉的新玩伴,陆鸣蝉也是赵显玉的新玩伴。
在陆鸣蝉看来,赵显玉就是个皇孙,还是个胆子比较大的皇孙,敢半夜溜出来和他干这样的坏事。
而在赵显玉眼中,陆鸣蝉则是个金光闪闪的世子。
陆鸣蝉背后靠着镇国公和陆卿云两座大山,身边还有一堆纨绔朋友,就连他的皇爷爷,也默许了他跟着陆鸣蝉出来鬼混。
皇爷爷说陆大人极其强势冷酷,遇事果断,杀伐之气比徐将军还重,一般这样的人都是过刚易折。
但陆大人又擅长谋定而后动,便能作为调和。
再加上一个能从细节处入手,将小风扇动成飓风的解姑娘。
他要是能取这两人所长......
陆鸣蝉也知道赵显玉有所图,但大姐不发话,他就全当不知道,只管干自己的。
顶着一张刷了四五层粉的脸,陆鸣蝉擦去嘴上的鸡血,十分得意:“张闯吓得都要尿裤子了。”
赵显玉看他将鸡血抹的下半张脸到处都是,顿时觉得毛骨悚然:“明天还干?”
陆鸣蝉嘻嘻哈哈亮出一口被染红的牙:“明天你试试?”
赵显玉跃跃欲试,也想跟“鬼”亲密接触一次:“这样吓唬他是要干什么?”
陆鸣蝉带着他往马车走:“算旧账,大姐说张宣欠着我大哥一笔旧账。”
赵显玉立刻接着问:“我知道,父债子还,张宣是朝中重臣,不能动,只能从他儿子身上讨回来。”
“什么父债子还,”陆鸣蝉莫名其妙,“谁欠下的债就谁还,张闯就是张宣的命脉,你等着看吧。”
赵显玉跟着他爬上马车:“是什么旧账?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?”
陆鸣蝉摇头:“我只知道张闯以前欺辱过大姐,不过大姐当场就还回去了,大哥的事我真没听说过。”
马车一路晃进京城,南彪知道赵显玉身边跟着死士,安安心心将他送到宫城门口,再送陆鸣蝉。
第二天夜里,整个张家庄子上,都将门窗关的严严实实,无人敢出门赏月,然而这“鬼”无孔不入,竟然从张闯的床底下钻了出来。
一声尖叫,打破寂静。
然而等护卫仆人全副武装赶到的时候,“鬼”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,只在墙上留下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小孩手掌印。
掌印沿着墙根留了一路,凝固成暗红色,众人发挥想象,都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鬼孩子匍匐前行的恐怖景象。
张闯这回真吓了个面无人色。
他花重金找来了大师,大师上门之后,当即表示张闯已经被厉鬼附身,需要费时费力才能驱除,住进了张家庄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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