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明朝堂不能说漏的跟个筛子一样,但是可以说是没有秘密可言。
奉天殿的朝议,刚刚结束之后,小道消息就满天都是,陛下又杀人了。
这次杀得是三个御史,这三个御史家中有十多万两银子的豪宅,出入都是四人、八人抬的轿撵,他们可以随意的违背宵禁禁令,肆意出入。
大明的百姓们,虽然听到了各种小道消息,但是并不知道这三个人具体因为什么而死。
太白楼和燕兴楼,距离百姓们实在是太远了,真相又是扑朔迷离。
尤其是这三位御史和太后亲族的勾连,那知道的人就更少了,但是百姓们无不拍手称快,因为陛下还打了另外一名御史。
李宾言。
御史上谏卫校三五合一,被陛下打了廷杖,这对百姓们是个天大的好事。
尤其是那些乡野的百姓,他们的孩子,根本无法进城上学去,路途遥远、道路不畅,早上五更起,到了县学,也都日头高高照了。
卫学离他们近,虽然乡野的教习们,在城里可能就是个替人写信的书办,甚至连茴的四种写法都不清楚。
但是能教他们读书写字,那已经足够了。
杀了三个名字都不太清楚的御史,对于百姓们而言,那是茶余饭后的谈资。
这阻了自正统年间以来,卫所儒学堂不断被合并,上学越来越难的事儿,可是切实的解决了他们的燃眉之急。
马上都要夏收了,京畿的百姓三五成群背着镰刀带着绳索,在里正的指挥掌令官的督导下,收获着丰收的喜悦。
但是李宾言这几日,却是真的倒霉了。
李宾言很快就发现,家里的厕所已经满了,没有人到他家里收五谷轮回之物了。
市集的小商贩们,也不再给他家里送菜了,这眼看着,家里就要断炊了。
这还不算,李宾言一觉醒来,发现暖风阵阵,才发现书房的窗栏,被砸了个洞,一块石头,砸落在地上,嘲讽着李宾言。
李宾言的妻子在抱怨、孩子在哭泣、老母亲在长吁短叹。
他终于来到了大时雍坊的坊门前,不能再这样下去了。
“在这里登记,陛下说在必须搬迁之日之前,先到者先得。”一名缇骑穿着飞鱼服,坐在桌前,指着登记表。
缇骑看是李宾言也是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,这位御史,缇骑们都认识,不过不是因为廷杖认识的。
最近李宾言的倒霉事,大家都传开了,全都当笑话听。
先到先得?
李宾言看着空空如也的登记表,知道这是官员们无声的抗议。
对于李宾言而言,他现在有两个出路,一个是在这张登记表上,写下自己的名字,一个是和陈镒、徐有贞一样,巡抚地方。
“登记之后,三日内必须搬迁,不得带小妾,家人,家仆可按制进入,切记作息,宵禁之后,五更之前不出坊。”缇骑又叮嘱了一句,指了指墙上的告示,那是关于官邸的管理办法。
官邸的管理是外紧内松,宵禁时间会放恶犬,当然有急事,可以摇铃,缇骑会护送左右。
宵禁之外的时间,则是非常的自由,百无禁忌。
当然,闲杂人等,不可进入官邸。
李宾言看着告示上的字,认真读了几遍,却是发现,如果不想要搞朋党联袂、不想招揽家人为虎作伥、不想贪赃枉法,只要遵循大明律,这住进来,衣食住行暖阁,一应俱全。
甚至比之前的日子,还要舒服一些。
李宾言是一个站在岔路口上的人,不仅仅是,是否在搬迁登记表上签字,而是他的人生,站在岔路口上。
官僚大抵有两个下场,一个是向于谦那般,终身持正守节,一个是臣服于官场上的规矩,变得圆滑,最后在红尘中摸爬滚打。
陛下给了李宾言选择的机会。
李宾言深吸了口气,在登记表上签上了自己的姓名,他也是第一个要搬进官邸的官员。
“来人,带李御史选一宅院!”
缇骑笑容满面的说道:“李御史安心,陛下营建官邸,除原有俸禄之外,一应开支皆出国帑内帑,不用自己操心了,这不花自己的钱,不就等于涨了俸禄吗?”
“请。”
李宾言刚走进官邸的坊门,就吓了一跳,他看到了一名全身板甲的缇骑,在训诫锦衣卫的校尉。
那缇骑带着面甲,声音在面甲的作用下,浑厚且低声,赫然是陛下身边的十二骑卒!
那是天子缇骑,可见陛下对官邸的重视。
官邸之内,可谓是鸟语花香,路边种着不少的树木,还有郑和下西洋带回来的橡树,绿荫环绕。
官邸的正中,有一假山,其山石皆以玲珑石叠垒,白玉石桥与峰峦隐映,松桧隆郁,堪称秀若天成。
李宾言对这里的环境颇为满意,比自己住的那个小破房子要强多了,他家里其实并无余财,也购置不起京师昂贵的房舍。
本以为自己进士及第之后,飞黄腾达,可是却无寒舍避风,他也曾问过自己,过去十数年的寒窗苦读,之后艰难为官,到底是为了什么?
“这水云榭苑,平日里我们也可以去吗?”李宾言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园林。
随行缇骑笑着说道:“自然可以,不瞒李御史,陛下把万岁山的山林移了不少过来,搭建的这处水云榭苑,平日里无论妇孺老少,皆可到此散心,但是不得随意折取花草树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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