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八
虽然很不爽镇南国的求和书, 穆安之还是接受了。西南战事,帝位之争,已经让朝廷伤损元气, 镇南国地处云贵,偏远不说,也是有名的易守难攻。何况, 两湖为敌军占领这两年, 已是满地疮夷, 眼下失地收复, 与镇南国勾结的安国公自尽而亡,还有南夷州要重派兵马驻守。
求和书的事, 穆安之让内阁看着商量, 他没什么刻薄条件,双方安守各自国土便罢,这仇留待以后再报不迟。
穆安之先给母亲复了尊位谥号,不知穆安之是不是故意, 谥号是他亲自所选, 柳皇后谥明德。
以后不论朝中抑或史书, 都会称一声明德皇后。
这两字都是极好上侍谥封字眼,譬如东穆王朝极有名气的明圣皇后, 是出名的一代贤后。穆安之为自己的母亲以明字为谥, 可见有效明圣皇后之意。不过,历代皇后皆不能与明圣皇后比肩,柳皇后自不敢用圣字,穆安之为母选的这个德字, 便很有意思了。
陆家已倒, 以往多少旧事审问出来, 包括慎刑司呈上的先前庶人穆祈之令他们严审刘嬷嬷的一些秘事。柳皇后被废中有一条,戗害皇嗣。说柳皇后曾有谋害前皇长子穆祈之之心,刘嬷嬷在慎刑司就全交待了,的确非柳皇后干的,乃陆老太太的吩咐,当年陆氏先一步生子,柳皇后是正宫,过去看望皇长子,去一回,照顾皇长子的刘嬷嬷便要让孩子不舒坦一二。如此有三,影影绰绰的,宫里便有了捕风捉影的流言。
如今这些旧事揭露出来,大家对陆家的人品真是叹为观止,想那会儿皇长子也刚出生没多久,陆氏纵在宫中受宠,皇长子若有个好歹,也得不偿失啊。果真不是自家孩子不心疼。旁人尚可,蓝太皇太后得知此事在宫里骂了一下午,她早便不喜陆氏,穆祈之也干了罪无可赦的事。但,这跟谋害皇嗣是两码事。这等胆大包天的逆贼,果然狼子野心,没有他们不敢干的!
蓝太皇太后在柳皇后一事上自觉问心无愧,当然,娶柳皇后这样的贵女做儿媳,蓝太皇太后当年不是没有过类似齐大非偶,媳妇出身太高,做婆婆的架子便有些端不起来的遗憾。但她是一等一的政治人物,若将自己放在刁婆婆的位子上,岂不是看低自己?
柳皇后在时,蓝太皇太后不见得真心喜欢她,但是,相比于陆氏,蓝太皇太后自然更喜欢柳皇后。
这是蓝太皇太后自始至终的立场,从未稍改。当然她宁可让前太子妃学习掌管宫务,都不让陆氏插手,虽说前太子妃也姓陆,但陆氏居后位二十余载,从未掌管宫闱也是事实。
蓝太皇太后不禁唏嘘,“倘不是哀家这里陆家伸不得手,怕哀家也得给他们谋害了去。”
这话当真是一句中的,陆家完全是碍于出身,睿侯过逝后,家中圣宠大不如前,不然,就凭蓝太皇太后对陆氏的打压,陆老太太也不能放过她。
如此相比,便可知当年依柳家之权势却未曾有半分谋逆之事是何等的忠贞了。
蓝太皇太后私下就曾与女儿凤阳大长公主说起过,“当年,我是不赞同的,培云本就不是热衷权势的性子,可太上皇……哎,这会儿闹成这样,我听说他在行宫也不大痛快。”
凤阳大长公主不禁叹气,“只能说命运弄人。”又宽慰母亲,“我让驸马去过了,阿弟只是有些偶感风寒,慧妃蓝妃都是细致人,小心服侍着哪。驸马还有内务司的差使,我想着内务司不能离了他,就让小宝去了,他反正在家无事,去了还能哄他大舅开心。”
慈恩宫外落日西沉,瑰丽的霞光铺窗而入,蓝太皇太后望着熔金的院落,唇角抿出冷硬线条,忽然道,“其实,到底还是老国公算无遗策。”
一时间,凤阳大长公主也沉默了,太上皇当年登基后便有压制勋贵之意,更是用寒门出身的睿侯接掌西北军。睿侯亦不负圣望,尽管早逝,但多年来,这一场风云际会龙虎相逢君臣相得是多少人挂在嘴边的美谈。
谁能想到睿侯身世竟有这样的隐密,太上皇对柳家赶尽杀绝,到头来,掌北疆军的依旧是柳家血脉。
甚至,还是有一半柳氏血脉的皇子登上帝位。
世族的密谋筹算,凤阳大长公主每每想起亦不禁心下悚然。
可反过来说,睿侯死在陆仲阳手里,怕也是老国公未能料想得到的。帝都争权夺势,何曾分世族寒门,凡在此地之人,谁不想呼风唤雨,谁不想高高在上,谁不想一人之下,谁不想搅弄风云!
蓝太皇太后还有一桩愁事,“我前儿跟安之提了把他母亲的陵寝迁回皇陵,太上皇的陵一直在修,也可暂且安置,不过看他的意思,倒有些不置可否。”
“难道还要让弟妹的陵寝放在天祈寺?这可太委屈了。”
“是啊。”
“问问皇后就知道安之的意思了。”
穆安之的意思……
穆安之给母亲恢复名誉后没急着给母亲迁陵,他先后三次重赏有功将士,从西北到西南,皆有重赏。
陆侯改回本姓,陆侯的意思,他这支出身总有些尴尬,倒宁可从母姓。穆安之倒是说,“老国公与睿侯彼此,确有父子之情,何需计较这些细枝末节。在我看,最后那段岁月,不论对睿侯还是对老国公,都是一和安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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