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是从前,他不会赞成,但也不会反对,甚至根本不会过问这种事,这毕竟是年轻人的私生活,她自己可以做决定。可如今情况不同了,沈北不是别人,是豆豆的亲叔叔,这种畸形关系最后伤害的一定是顾白和豆豆,他不可能坐视不管。
顾白淡淡一笑,“我从前就对他说过我和他不可能,现在更不可能了,我没那么傻。再说了,我压根没想过给豆豆找个爸爸。”
叶老见她胸有成算,便也放心了,点了点头起身:“不早了,早点睡吧。”
顾白起身,目送师父回房后,她先去洗漱后才回房,豆豆睡得正香,小小的鼻翼轻轻地翕动,发出几不可闻的呼噜声。
望着儿子可爱的睡颜,她忍不住翘起唇角,在儿子床边坐下,盯着儿子的小脸不舍得移目。
豆豆模样生得很好,修眉凤眸,睫毛又长又翘,和陆司南的眉眼极像,鼻子脸型像她,嘴唇却几乎和陆司南一模一样,都是那种不笑时显得极为冷漠的薄唇。
想到陆司南,她有些出神,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,五年来她努力地将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封存在角落,刻意的遗忘,仿佛只要不想起,就不存在。
正当她出神时,随手扔在床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,显示沈北来电。
她拿起电话滑动接听,将手机贴在耳边,起身走出豆豆房间,“喂?”
沈北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,温和有礼,让人如沐春风。可今日的春风里,似乎夹杂着些许的焦躁和无奈。
“顾白,你能来一趟林默医疗研究所吗?”沈北说。
顾白挑眉:“有事?”
沈北从她淡淡的语气中听出了客气和疏离,比从前的客气更加客气。
沈北叹了一气,道:“我哥病了,从早上昏迷到现在,一直都没醒,高热不退,用什么药都无效,你能来看看吗?”
顾白没作声。
沈北有些着急,“顾白,我知道你恨我哥,可他毕竟是——”
不等沈北说完,顾白立马打断他:“沈北。”
沈北心里比谁都苦,比谁都希望豆豆不是大哥的孩子,可偏偏,“我没有别的意思,抱歉。”沈北的声音里是掩不住的落寞。
顾白略略沉吟,开口道:“我就不去了,你来一趟江南公馆,我这有药。”正如沈北说的,陆司南毕竟是豆豆的爸爸,她不能见死不救。
对,因为他是豆豆的爸爸,所以她才没有见死不救,没有别的原因。顾白这样告诉自己。
电话另一头的沈北面色一喜,他内心并不希望顾白去见大哥,可大哥病成那样,他做为亲弟弟,哪里能只顾自己的私心不管大哥死活,只能硬着头皮给顾白打电话,没想到顾白愿意给药,却不愿意见大哥,于他而言,这倒是好事。
叶老有一味独门秘药,不管烧成什么样的病人,几乎是药到病除,还没有丁点副作用。
半个小时后,沈北的车出现在江南公馆三号楼楼下。
顾白就站在三号楼楼下的路灯旁发呆,听见汽车声响,她扭头看过去,正好看见沈北从车里下来,一如既往的风度翩翩。
远远看见顾白,他面上浮起温润笑容,目光深情,“等很久了吗?”他走到顾白身边,低声问。
顾白摇头,取出一只小方盒,里头装着一粒药丸,“拿去吧,不要跟他说是我给的药,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扯。”
这话说的是事实,也是刻意说给沈北听的,毕竟他不仅是沈北,他还是陆司北,与陆司北有牵扯,就代表和陆司南有牵扯,相信他会明的她的意思。
果然,沈北面上的笑意逐渐凝固,他接过药,却没吭声。
顾白又道:“等找到千柏草,我会带豆豆离开这里,豆豆的事,还请你为我保密。”
沈北紧紧捏着盒子,目光凝在她脸上,一字字道:“我不管你要带豆豆去哪里,你去哪里,我就去哪里。”
顾白没接话,只淡淡道:“时候不早了,你走吧。”
说完,她转身离开,神色冷淡又决然。
沈北心一痛,伸手想抓住她,可又不知该如何抓,只能举着手,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眼前。
辗转一夜未眠,眼看窗外的天光由暗转明,顾白叹了一气坐起身,失眠症似乎又犯了。
五年前刚被师父捡回去时,她也像现在这样,整夜整夜睡不着,只要一闭眼,要么是陆司南搂着苏星腰肢对她说那是他的未婚妻的画面,要么是苏星趾高气扬站在她面前,轻抚小腹,说她怀了陆司南的孩子,他们马上就要结婚了。又或者,是那张舅舅站在楼顶的照片,以及那一片刺目的红。
为了让她睡着,师父改良了宁神香,她只有依靠宁神香才能入睡,才能平安生下豆豆。
豆豆的出生,像是一束光,照亮了她昏暗无边的前路,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与动力。
她以为她痊愈了,彻底走出来了。
可当她踏上故土时,那些尘封的记忆开始复苏,几年没再犯的失眠症再次复发。
坐起身,正想拿手机看下时间,手机屏幕正好亮起,显示沈北来电。
“喂?”她将手机贴在耳边,下床往浴室那边去。
沈北一如往常的温和声音响起,“顾白,我大哥醒了,烧也退了,谢谢你的药。”
顾白去拿牙刷的手一顿,随即淡淡道:“还有事吗?”
沈北短暂地沉默了一下,接着说:“我答应了带豆豆去游乐场,你一起去吗?”
顾白单手挤了牙膏,扭头看了眼窗外的天光,“师父说今天会下雨,豆豆不能出门,改天吧。”
沈北的声音明显带了失望:“这样啊!那就改天好了。”
顾白给口杯接上水,“等黑市开市时再通知我吧。”
言下之意,除了这件事外,可以不用再联系。
沈北还想说什么,可电话中已经传来嘟嘟的盲音,一腔话就这样堵在喉咙口,出不来,咽不下。
与沈北一墙之隔的休息室内,陆司南躺在单人架子床上,双眼无神地看着房顶雪白的一片,任由林默给他做各种检查,不配合,也不反抗。
抽完血,又给陆司南打了一剂营养针,林默这才出声问:“你究竟怎么搞的?不要命了吗?要不是钟点工去打扫屋子发现你高烧昏迷,你这会死了知不知道?”
陆司南连眼睛都没眨一眼,像是没听见林默说的话。
林默在他身边坐下,带着怒火的声音再次响起:“就为了个女人,值得吗?就算值得,可你这样自虐,又有什么意义?她甚至都没来看你一眼。”
陆司南的眼珠终于动了一下,缓缓转向林默的方向,哑着声问:“她知道我病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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