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,青漓醒过来时,便觉腰腿有些酸,可较之此前,却也并不严重。
嗯,她隐隐约约记得,自己似乎是喝酒了,然后……就断片了?
切,她以为萧丰衍这两日是看破红尘,想出家当和尚了呢,原来还是这德行。
揉揉眼睛,她看向一侧早已醒着的皇帝,挑着眉道:“不修身养性了?”
皇帝枕着自己胳膊冷笑一声:“有你在边上,便是佛祖也静不下心的。”
青漓听着这不像好话,伸手在皇帝臂上拧了一下:“少编排我,讨厌。”
“怎么,”皇帝一抬眼,目光中微有疑惑,随即便恍然道:“——记不得自己做过什么了?”
“也是,若是记得才怪呢,”不待青漓答话,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不虞之事,又轻哼道:“酒后吐真言,可见做不得假。”
“我做什么了?”青漓见他神色微妙,倒是极认真的想了想,可她的记忆自醉酒之后便没了存档,想了好一会儿,还是一无所获,只悻悻道:“当真是记不得了。”
“算了,记不得便记不得吧,”皇帝坐起身,利落的下床穿靴着衣,又将小姑娘按回床上:“朕上朝去,你且再躺一会儿。”
许是因着昨夜喝了酒,直到此刻,青漓还觉头脑隐隐作痛,乖乖的应一声,便老老实实的合眼,不一会儿,便睡下了。
已经是十二月二十七日,年关临近,宫中事愈发的多,青漓作为皇后,本是应操劳些的。
可她毕竟是初学乍练,也不急着揽权,只吩咐秦氏按历年旧制操持,因帝后新婚,是以较之去年加上三成便是,另又吩咐身边人跟着观察摸索,为将来主事长长眼力。
因着这个关系,本应统领全局,忙得不可开交的皇后,倒是躲了清闲。
年关是大节,不仅仅皇宫中张灯结彩,整个金陵亦是焕然一新,干果的醇厚香气中混杂了爆竹气味,在喜气隐约的空气中,愈发醉人起来。
只是少数人家中,却并不曾受此影响,反倒一片愁云惨淡,哀哀切切。
譬如,靖安侯府。
皇帝令御史台清查贪墨案,奏疏已至宣室殿,只是碍着年关将至,是以才留中不发。
众臣心中门清,等来年皇帝开笔,第一件事,只怕便是问罪朝臣。
这位陛下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,却也不至于平白无故要作践人,是以这消息一宣扬出去,便是几家欢喜几家愁。
问心无愧之人,自是万事自在,而暗地里在其中插了一手的人,则是惴惴不安,坐卧难宁。
这又不是信息发达的年代,一张机票便可以潜逃他乡,在宗族势力强大,钱财束缚于土地金玉的时代,即使是想跑,怕也跑不了。
鱼死网破,拼个你死我活?
笑话,若真是那样做了,鱼指定得死,网破的几率却小的惊人。
靖安侯府是积年的大家,朝中势力受皇帝一再打压,却也留有一口气,只是境遇日愈艰难,少不得要另寻出路,一来二去的,也就找到军备上头去了。
大秦十几年没有过大的战事了,便是挪用一二,想来也不会有甚大碍,如此一来,靖安侯便心安理得的将手伸到了那处。
谁曾想,不过半年之后,皇帝便降旨征讨西凉呢。
靖安侯初次听闻这消息时,一口气没喘过去,险些就地昏死。
好在他心中有些分寸,经事又多,虽然在军备案中插了一手,却也不曾亲自下场,短时间之内是不会被拖下水的。
可惜,也只是短时间了。
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,一个落了水,随即便会扯下去一串儿,哪个能逃得掉呢。
加之皇帝本就看靖安侯府不顺眼,若此事东窗事发,那侯府只怕真得在勋贵中除名了。
传世几代的勋爵,历代祖先都守得好好的,靖安侯情愿一死,也不愿败在自己手中的,否则,他日到了地下,还有何颜面见先祖?
只消想一想那个被削爵问罪的下场,靖安侯便觉心口绞痛,一脸几日胸中气闷,用不了饭,随即,竟连床都下不了了。
事实上,不只是靖安侯心急,靖安侯夫人也是心急,面上云淡风轻不动声色,可嘴角上的几个水泡还是暴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心绪。
——侯府若是出了漏子,第一个倒霉的是她丈夫,第二个便是她身为世子的儿子,都是她后半生的指望,哪里能不着急上火?
为此,靖安侯夫人一扫前些日子的阴阳怪气,亲自往元城长公主院里去了,门还没进,脸上便带了几分温慈的笑,似是一个寻常人家的温和婆母:“殿下归京这些日子,咱们见得也少,如何,在这儿住的可还习惯吗?”
有什么住的惯住不惯的,左右不都住了大半年吗?
元城长公主心知这个早就变了脸的婆母为何上门,今时不同往日,自是不好撕破脸,心中冷笑,只面上含笑应道:“母亲万事都准备的仔细,哪里会有地方觉得不习惯呢。”
“你不嫌弃便好,”元城长公主肯上道,倒是省了靖安侯夫人气力,亲亲热热的上前去执住元城长公主手,她温声道:“侯爷这几日病着,我也无甚心思理事,倒是怠慢了殿下。”
元城长公主亲自为婆母斟茶,面上是善解人意的神情:“父亲身体不适,母亲在侧照顾着也是应当,我本是小辈,哪里用的着母亲特意关切,一家人哪里用得着说两家话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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