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百五十八章
这是张保用银子从负责给范家搬家的力巴管事那里换来的。
据换银锭给张保的力巴管事说,这是范家的老夫人给的赏钱,上好的细丝银锭,户部库银。
拿在手里头,尔芙只觉得心里头沉甸甸的,别看这才不过十两银子,可是就这十两银子就足以让一品大员被拉下马。
户部库银,何为库银,实乃国本。
这不是一种在市面流通的货币,也不是各地上缴国库的税负,而是经由户部重新烧铸过的细丝银锭,只存在于户部银库,若是换做普通百姓人家,那么这就是百姓省吃俭用留下来,以备不时之需的存款,这样的银子出现在范尧一个候补御史的手里头,让尔芙如何不觉得心情沉重。
这就是赤果果的贪污,这就是赤果果的动摇国本。
也正因为如此,张保才会说十两银锭就足以让一品大员落马,不过眼下却不是关注这些的时候,她随手将银锭放在桌上,捏了捏眉心,叹气道:“你让张保安排人继续盯着范尧吧,既然刘宗成那边已经可能被灭口,那么幕后主使也一定不会留着范尧的。”
说完,她摆了摆手,有些乏累地让人送陈福出去了。
目送着陈福的身影消失在门口,尔芙揉着肩胛处的伤痛,苦着脸走到了旁边书房里,她从抽屉里找到了大嬷嬷给她抄录的朝中大臣和家眷的名单,细细翻看着,能够从户部挪出大笔库银,这不是一般小人物能做到的事,而且也不可能是胆大妄为的贼寇所做,虽说她没有亲眼看过户部三库的保密程度如何,却也能想象到,想要从这样的地方偷东西,或者是夹带几个银锭子出来,那无异于痴人说梦,而能够名正言顺地从户部银库调库银的人,必然是手握实权的朝中重臣和皇亲显贵。
据她判断,最有可能的人就是那位已经暴毙而亡的老八了。
只是她想不通,明明当初老八胤禩因谋逆犯上被贬为庶人的时候,负责抄家、检搜八爷府邸的人,正是康熙帝身边最信任的太监总管魏珠,若说其他人都有可能背叛康熙帝,另找码头投靠,而唯有掌握着康熙帝太多秘密的太监总管魏珠是不敢这么做的,因为康熙帝亡故前,必然亲眼送魏珠先一步上路,一个没有未来的人,又为何要冒险做这样的事情。
这是她想不通的事情。
可要说魏珠没有背叛康熙帝,那么这笔数目庞大的库银是从哪里冒出来的!
她可不认为那些手握权柄的户部重臣会如此胆大地贪墨库银,还这么大大咧咧地送给范尧行拉拢之事,只要是在朝堂上混过的人就不会不懂库银的危险性,一个明明手握实权的重臣,需要这么冒险地贪墨库银么,外面捏着银票行贿的人那么多,没有人会愚蠢地选择最危险的这条路,而且即便是库银拿在手里头,不经过重新烧铸,也根本不可能拿出去享乐,最终不过就是堆藏在隐蔽的所在,白白过过眼瘾就算,因为能够烧铸银锭的地方,绝不是说自家做饭的土灶。
没有一个聪明人会选择这么愚蠢的方式去做个国之蛀虫。
正是因为如此,她才会将怀疑的目标定在老八头上,倒不是说老八比那些朝中重臣愚蠢,而是老八拿出这些银子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,因为老八离宫开府时,皇上分拨给老八的开府银子,正是内务府库银,而内务府库银和户部库银,除了底部的火印不同,其他地方就是一模一样,老八又偏偏曾统领过户部一段时日,所以她才会有此怀疑。
不过她却忽略掉了另外一个人,那就是四爷。
当初在御前领差的时候,老八确实是一早就选定了户部,避开了更加敏感的吏部,可是他一心图谋大位,为了拉拢那些朝臣,他简直就是巧立名目地借给那些官员银两,本是康熙帝为了那些家境困难的官员设置的福礼,却变成了朝中官员随便借去,且有借无还的便宜事,最后致使户部库房空虚,连赈灾和修治河道的银两都没有了,所以不得已下,康熙帝将最是严苛的皇子老四挪到了户部总领,专门负责追讨借款,那段时日,朝中官员对四爷怨声载道,可是让其他皇子好好看了一场热闹,尤其是老九和老十当街变卖家当就为了归还户部欠款的事,将整场追讨仗推向了最高点,也就是四爷腰杆硬、性格也足够执拗,这才硬顶着各种压力,彻底收回户部在外的所有欠款。
倒不是说尔芙忘记了这件事,而是因为信任。
她信任四爷,她相信四爷不会做出骨肉相残的事情,所以她单方面地将同样有嫌疑的四爷抛到了脑后,加之老八死得突然,素来比较单纯的尔芙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,却最可能的猜测,那就是老八因为夺位失败被圈禁,已然是再没有指望,而并不甘心就这么被圈禁至死的老八为了拉四爷下水,毅然而然地舍弃了自个儿的性命,成全他的其他兄弟,比如老九和老十,再比如老九的亲兄弟,一向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五皇子胤祺,亦或是其他皇子兄弟。
毕竟康熙老爷子的皇子那么多,人缘向来不错的老八,除了和四爷针锋相对,和太子不睦意外,和其他兄弟的关系都还不错,虽说他是丢了一条小命,却相信其他皇子登基以后,定然会将他重新收入宗庙,替他过继子嗣,承袭血脉,以免他就这样游荡在外,直至终老,最后做个无依无靠地孤魂野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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