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医女出来扶着那婆子,也不管那婆子疼得满头冒汗,只上下一边摸那手上的关节,一边低低道:“不妨事,嬷嬷这就是脱臼了,等复了位,平日里注意点,不要……”
嘴上这么说,手上却是寸进一使,那婆子只觉一声咔嚓,直愣了愣,那医女却笑道:“嬷嬷动动试试看,看还疼不疼。”
那婆子不敢置信地微微动了动,幅度再大些动了动,一脸惊喜道:“多谢您,您还会这个?这可真是……”
“这些粗浅的脱臼复位,我们往常在山上都学过的,不妨事。”
那婆子却突然又垮了脸道:“可韦医女怎么办?”
旁边去报信的婆子立即凑上来道:“袁二爷去了,让咱们这处,先别乱了,只正常看诊就好。”
前军副将侯将军府上,侯将军正躺在书房床前的软榻上,端着本书,看得津津有味,却突然听见自家夫人急匆匆的脚步声,从外头传了进来。
侯将军心下讶然,自家这位夫人,从来性子好,这些年自己这憋闷,若不是她数年如一日的温声抚慰,笑语相迎,他哪里能接受的了那样的冰冷。
侯将军放下书,在夫人跨进书房门的那一刻,从榻上坐了起来,先看了看她极其难见的面沉如水,才温声问道:“这是怎么了?不是去请脉去了吗?”
陆夫人摇了摇头道:“不是我的事,我还没诊上脉,顾家那位冉夫人就把医馆里的医女,拿了一个去了卫家,她们说是卫家六奶奶发作了,难产。”
侯将军愣了愣道:“这是要干什么?你不是说人家医女不出诊的吗?这怎的还能用强?”
陆夫人叹了口气道:“谁说不是呢,不过眼面前这都不是事儿了,如今这城里,爷可知道,还有哪一位能和那位冉夫人搭上话的,休沐在家。这妇人生孩子的事儿,极凶险,既是强行拿了人去,必是已经不好了,若是出了事,那位冉夫人的性子,她那一腔怒火只怕是,就要尽数发作在那医女身上了,到时候这事儿,可就麻烦了。”
侯将军摇了摇头道:“这阵子营里正练兵,若不是王爷见我大病初愈,又膝下空虚,特准的假,其余人等,便是我们前军营受伤的那几个,都在营中。”
陆夫人脸略红了红,才低头掩饰着屈膝道:“要不然,还是爷走一趟吧,若出了事,怕是,咱们,受了人家大恩……”
侯将军想了想,还是点了头说:“虽说这事儿,尴尬得紧,但到底,还是不能置之不理,我先过去看看情况,你还是去医馆看诊去,不要掺和这些事儿。”
韦医女领着徒弟进了产房,血腥味儿极重,产妇一脸惨白,似乎已经悄无声息,稳婆和医婆们急成一团,还在拼命挤着产妇的肚子,红色的液体已经顺着产床蔓延到了地上。
韦医女匆匆就着盆清水净了手,示意徒儿拿了银针出来,一针先扎到命门大穴,可那手上的感觉,只叫她心里凉了凉。
徒儿见韦医女手上顿了顿,又抽了那根针出来,便情知不好。
从后头冲进来的冉夫人,正瞧见韦医女扎了针又抽出来的过程,心下知道不好,一腔怒火和着惊恐,顿时上了头,直直冲过去,抡起拳头就往韦医女身上砸,怒骂声虽带着沙哑,却依然尖锐高亢:“你快点扎针啊,你还等什么?若是我女儿有个三长两短,我定要叫你偿命。”
冉夫人把韦医女直直捶打得躲无可躲,痛得蜷缩着弯了腰,再看到自家女儿的惨状,又冲着那已经开始站在一旁,瑟缩着发呆的两个稳婆加两个医婆,伸手就去拉扯:“叫你们接生,你们就是这样接生的?只知道发呆,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?”
韦医女强忍着痛站起身,再去诊产妇趺阳太冲太溪三脉,只觉已经完全无望,才扶着产床站直了些,轻声道:“夫人节哀,产妇已经气绝。”
冉夫人一脸不敢置信看向韦医女,再看看自己的女儿,再两巴掌搧得韦医女面庞肿胀:“叫你胡说八道,我女儿好好儿躺在这里,你就咒她死……”女徒冲上去护住,才避免了把牙齿都打落的惨剧。
可冉夫人一腔怒火哪里能落空,一错眼正瞧见产床边架子上的剪刀,顺手就抄了起来,一下又一下扎在正挡在韦医女身前的女徒儿身上:“你们这些没用的狗奴才,都该死,我要你们陪葬。”
韦医女尖叫一声“不要”,抱着徒儿要转身让自己挡在前面,却被徒儿死死按在产床边上不能动弹,剪刀一下接一下,血开始蔓延……
稳婆医婆们吓得高声尖叫着往门外跑:“杀人了,杀人了……”
曲太太由卫家下人匆匆带着进了卫家刘奶奶的院子里时,就是瞧见了这样一幕,曲太太拉起裙摆大步跑进产房,看见的是冉夫人已经疯癫地拿着剪刀乱戳,那个医女似乎身子已经开始发软了,她护着的那个人,也将要护不住了。
曲太太回头冲站在院子外头的丫鬟婆子厉喝:“还不进去把你们夫人拉开,若真惹了人命官司,你们太太有没有事不知道,你们肯定一个也跑不脱。”
躲了出去的卫家夫人听说曲太太来了,也跟着进了沁芳苑,此时已经知道出事了,连忙唤了人道:“你们,快,进去拉开冉夫人,护着医女先出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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