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葛老爷见过些世面,在西南,也是首屈一指的大药商。
自从家里这儿子被诊出弱症,葛老爷可说是想尽了办法,破费了数不清的银钱,都没什么用。这回来君山县,买卖药材在其次,主要是想看看,不管是君山医馆还是万寿观,自家儿子这病有没有法子治。实在没法子了,无论如何,也要买些瑶花。
要说这瑶花能不能治弱症的事儿,他也不太确定,也没个大夫给个准话儿,只说按药性来说,瑶花治弱症,极其对症。但往常都是用老山参,可他自家是做药的,老山参用在小儿身上有忌讳这事儿,他是清楚的,他衡量来衡量去,还是觉着,不管多少银子,不管多艰难,总得想尽了法子,为人父母嘛,哎,总是操碎了心。
葛老爷在心里细细过了一遍自家婆娘的话,再想着一大早儿,长明他们回来报的信儿,那个和自家儿子一样症状的孩童,昨日晚上,说是囫囵睡了三四个时辰,这是从前没有过的……
今日那医婆见了这症状,一丝儿大惊小怪也没有,只能说明,这弱症,她们是经过见过的。一句治不了都没有,只说要费些工夫。
这一句一句,可不都是天大的好消息?
再说那药方过于简单,可那药奏不奏效,和简不简单,那不是一回事,和用的药精不精贵,那也不是一回事。
那万寿观是什么地方,人家道长慈悲为怀,却从不出诊,下山也是云游,到万寿观治病的人,不是贫病交加的,就是实在病情复杂,病入膏肓的,这样的地方开出来的药方配伍,一般习惯上就不会用多么精贵药。
说回这医婆,能留在万寿观的医婆,那都是能得用的成手,经过见过的病人,不知凡几,那可不是什么上不得台盘的下九流,那都是手上有真功夫的。
再说了,人家说费工夫,这工夫到底是时日还是手上的功夫?人家那个孩子,可是扎了针的,许是这窍门儿在那针灸的配伍上?那药,不过是个辅助?
哎,好端端的,就被这半吊子婆娘给搅和了。
葛老爷一巴掌拍在脑门子上,拧着眉毛琢磨了许久,到底还是不死心,想要再去试一试,便示意他那婆娘,带着乳娘和娃儿,站到边上一棵不起眼的树下,先避避日头,也顺道儿避避那守门的嬷嬷。
葛老爷又重新沿着门墙,挤到了院门底下。
不一会儿,韵嬷嬷开了门叫了号牌,这么一会儿功夫,已经又叫了一轮号牌,葛老爷心里更郁闷了些,却也只能陪着笑脸叫住了韵嬷嬷:“这位嬷嬷,稍等一下。”
韵嬷嬷瞥了一眼葛老爷:“咦,怎么又是你?你们家不是自家都懂医识药的,能自家治病吗?没得到这儿来耽误什么功夫?”
葛老爷一脸的笑,弓着身子,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道:“嬷嬷您看,先头儿我就跟您说过,我们家那婆娘不懂事,实在是冲撞了医女们。”
“我们也是千里迢迢从蜀地过来的,主要是孩子可怜,医者父母心,您就当怜惜怜惜孩子,帮忙去和医女说说,再给我们孩子诊一回。只要能给孩子看上病,要赔罪什么的,咱们都照做就是……”
韵嬷嬷看着葛老爷啰啰嗦嗦说了一长串儿,到底觉得这人没给他那嚣张跋扈的婆娘撑腰闹事,给自家省了许多事。
韵嬷嬷眨巴眨巴眼道:“你们明儿早上再来吧,早点把号牌拿上,医女们不会和你家那婆娘一般见识的,这会儿,可不能再放你们进去了,早晨开门的时候,我已经把规矩都说明白了,这规矩的事儿,到哪儿,都不能没有。”
葛老爷总算一口气放了下来,见得韵嬷嬷表情和善了许多,又探问了一句:“嬷嬷,我儿那是弱症,医女们,真能治?”
韵嬷嬷蹙了蹙眉道:“才刚觉得你比你那婆娘到底懂事些,怎么一转眼,又变了脸?一来,这治病的事,哪能打包票?”
“二来,这院里,昨天到今天,弱症的来了好几个,我没听医女们说治不了的,但是各人病情不同,谁也不能说一定能治不是?”
“得了,快走吧,别在这瞎耽误工夫,你家那娃儿,啧啧,折腾了这一通,还不赶紧带回去歇歇。”
那葛老爷听了这话,简直如同吃了颗定心丸,忙弯腰点头应道:“是是是,您说得对,多谢您仁慈,那我们,明日再来。”
“明日再来的时候,把你那媳妇儿先教训好了再来,别又来瞎耽误工夫。”韵嬷嬷摆摆手关上了门。
葛老爷隔着门点着头“诶诶诶诶诶”答得飞快。
日头爬到了天际正中处,秦医婆并上两个义学里的教习嬷嬷,一口水都没顾上喝,总算看完了二十八九个号,又渴又饿,扛不住了,便先休了诊。
众人往角门出去,到医馆后头的院子里去用完膳。秦念西和秦嬷嬷又去看了那两个善堂里送来的婴孩,正遇上君山医馆的老供奉赵老先生。
赵老先生是用午膳的时候,听掌柜说早上那个命悬一线的孩童竟没有死,还用了些药和米汤,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,只匆匆扒了两口饭,就过来了。
老先生已经年逾古稀,给那婴孩把着脉,下巴上白得雪亮的一小撮山羊胡子,都跟着颤抖的下巴抖了起来:“这是,这是用的什么药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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