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老太爷脸上带着一抹淡笑,点头道:“我如今也没什么别的想头,只想守着她长大,外头的事,你多费些心,若实在累得慌,就裁撤些也没什么。”
“父亲如此说,儿子惶恐得很,儿子虽无大才,守成总还守得,如若不然,岂能对得起父亲厚爱。”张青川忙起身弯腰道。
张老太爷摆了摆手道:“不妨事,你做得极好了,我是说,这些都是身外之物,我原先竟是因为这些,错过了你阿姐长大,以至于如今,追悔莫及。”
“父亲宽心,过去的总要过去,如今只看着阿念便是。”
张老太爷满眼慈爱,看了看秦念西,却仿佛又想起什么,才又对张青川道:“还有你,我张家男儿虽说成家晚,我也不耐烦管这些事,但你这亲事,还是尽早为好。我张家没有父母之命,你只自己选好女儿家,我来给你办便是。”
此话一出,张青川立时觉得面皮紧了紧,有一丝灼热感,忙沉声道:“父亲,此时还无暇顾及此事,待明年再说吧。”
张老太爷见张青川不愿提此事,也不勉强,只又说道:“还有件事,这回老胡到了芜州,我看他对阿念称赞有佳,真人对她更是倾囊相授,莫不如,把这医行和药行,以后就归到阿念手中。你我父子二人皆是只懂经营,于这两道却只是粗通皮毛,阿念于此道似乎倒是惊才绝艳,若能有所发扬,也无愧于祖宗传承。”
“父亲说得极是,阿念于此道确实天赋异禀,再得几位长辈悉心教导,假以时日,必能承我张家祖上之传承……”张青川眼中似乎带着无限期盼。
屋里说着张家大事,屋外正为晚膳吃什么争得不可开交,廊下一个小厮却引着六皇子和广南王世子走了进来。
二人远远看着,只见那小姑娘正乐不可支地看着两位老者争论些什么,立时觉得,这趟见她,似乎变化极大,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的变化。
秦念西见得二人进来,便收了笑,起身远远行了福礼,也不待他们走近,便从另一边廊下出了去,只看得那细细单薄的背影越走越远……
广南王世子见秦念西就那样远远地走开了,心里隐隐升起了一丝失落。
太虚真人和胡先生陪着两人进了屋,张老太爷和张青川正迎出来,几人一番寒暄之后,一一落座,说了些翁家、水利、粮草上的事情。
秦念西却好脾气地真的去了厨房,吩咐了婆子备了馅料,和了面,准备晚上蒸包子,做饺子,给胡先生和太虚真人解馋,这一路在船上,可没那么便当。
晚间因张老太爷招待六皇子和广南王世子用膳,秦念西便独自在房中用的膳。
太虚和胡先生正失落,待得那包子和饺子上了桌,俱都像孩子一样高兴起来。
胡先生对太虚道:“你看,这娃娃就是招人疼,什么时候也没忘了我老胡好这口。”
太虚却道:“那是,道人我早就发现了,那娃娃看似什么都不上心,其实心思可细了。”
六皇子和广南王世子对视了一眼,猜出这是说的秦念西,说这包子和饺子是她做的。
可那两样除了个头小些,精致些,也没见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,便也伸了筷子夹了来尝,才发现那馅说不出是什么,竟有些像豆腐,又有些像鸡蛋,却是鲜美异常,忍不住多夹了几个。
太虚望着那盘里的饺子越来越少,便索性把那盘子挪到自己面前,边挪边说:“这是专门给道人我做的素斋,你们多用些这鱼,这浔阳江里的鱼,鲜美的很,听说哈,我是听说。”
那胡先生一边往嘴里塞包子一边嘟囔:“你什么时候变成吃素的了,你不是说酒肉穿肠过,道在心中留吗?那鱼鲜不鲜的,不是你中午说的?”
太虚气得胡子都吹了起来:“你这老胡,专门给我拆台,老道我就今日食素,哦不,就今晚食素,怎么了……”
张老太爷和张青川对这二人老顽童般的性格,早就习以为常,只那六皇子和广南王世子看得有些想笑又忍不住,见张青川跟看热闹般只管笑,便也跟着笑了出来,一时间屋内笑声不断,十分热闹。
到得晚间,六皇子广南王世子两人在院子里,六皇子握着封小厮刚送进来的信,瞧着广南王世子拿了套茶具,在那里学着用清水冲茶,边看边道:“我怎么越来越觉得这张家不简单。”
广南王世子吹了吹被滚水烫红的手指,点头道:“你看那太虚真人名动天下,是不入世的高人,我观他虽和张老太爷像多年相伴的至交,却似隐隐有从属之意,还有那胡先生,天下药市尊他为首,张老太爷一副药就能请得他出山。”
“那怕不是请,而是调。”六皇子斩钉截铁道。
“他们对张大郎和那小娃娃,都是以子侄后辈视之,却又没有任何的架子。不过你细想,老祖宗竟能放心把长公主的病托到太虚手里,必是可信之人。”
“那倒是,若和这样的人为敌,确实是件难受的事情。我这趟出来,才知原先想得多浅薄,这世间奇人异士,令人仰慕者,数不胜数啊!你看那太虚和胡先生,像是顽童的性格,可那长公主治病的事,咱们竟一丝儿都没打探出来。”
“可不是,只知道送了两回药,想了法子,法子很难,别的,竟一无所知。”
“关键是药方子都没见着,老祖宗也不问,连父皇和母后也不问,这里头怕是不简单。”
“等有机会,咱问问老祖宗去。”
“你能探出老祖宗的话儿?你若知道了,必是她想让你知道的。”
“那倒也是,你说这长辈们也真是,只让咱们办差,却是啥也不说,只让你自己去领会,多少烦难……”
六皇子呵呵笑道:“啥都跟你说了,那还叫历练?那不如让个管事出来跑一圈,你王府的大管事,那可是威风得很!”
“话说回来,那张大郎的话,我细想了想,我这一走,你这防卫,真得仔细些!”
六皇子眯了眯眼道:“若果真如此丧心病狂,我倒有个主意。”
两人说着细细谋划了一回,待商量妥当,广南王世子当即召了小厮进来,吩咐了下去,第二日,就有面生的从人悄悄出了城,去了南边。
第三日,六皇子一行和张老太爷一行相互辞行,一北上,一南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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